酷暑溽热,躲在家里,苦闷难耐 ,于是由梁荣光老师、赵博深先生牵头,约了十几个知识分子,到六乡竹洲垂钓去也。邝振濠兄开了一辆有蓬的小型货车,我们七手八脚,在办公室里搬了两张沙发长椅,抬到车上,作为座位。虽坐在车厢里,只有车尾处透风,还是闷热得很,可一旦开到城外,有了少许的风渗进车厢,加上大家高谈阔论,没有什么禁忌,竟感觉到有了一些凉意,心情顿时欢快起来。
我们这些人,都是学有专长的知识分子,大家谈到个人的际遇,看着别人升迁,都不免唏嘘,也颇不平。荣光兄乃八十年代的华南师大的毕业生,中学高级教师,师德高尚,颇有口碑,长期担任高中毕业班,他的学生中考进了大学中的,不知有多少个了,他为人也温厚随和,与人为善,可就是升不起来。据说他们学校有一个规矩,当一个主任或副主任,也一定是共产党员,否则不能提升,而荣光兄却是致公党员。我颇觉不平,遍查党和政府的所有文件,都没有这个政策。宋庆龄是国家副主席,王旬章是中山大学校长,也不是共产党员。况且致公党的党章跟共产党的党章差不多象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,只多了“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制”那么一两句话,数十年来与共产党风雨同舟、患难与共,怎么一间县级中学,也不论才德,排斥党外人士?有些人就是心理阴暗,为自己结党营私找借口。
“唉,别说也罢,我对争权夺利一点也不感兴趣,只想干事业……看,到了!”说话间,我们已经到了竹洲码头。我们放眼一望,浩浩茫茫、碧波粼粼的一方水面,空气清新得令人心旷神怡。这里是西江分流处,江水步履姗姗,向东直出磨刀门。水质洁净,没有工业污染。从这里流出不远,就是西区大型供水工程,整个西部地区斗门、金湾两区的人口,都吃这里抽上来的水。在目下这个经济发展的社会里,由于人们缺乏现代科学意识,环境受到了严重的污染,要想寻找一方没有脏物污染的水土,何其难也!人的心灵何尝不是?踏足现代社会,却满脑子封建意识。大江东去,一派碧波浩荡的气度,滤净纤尘,实在难能可贵哪!
我们开始取出钓杆,可是那些钓杆都是买来的,我们几个孩提时都钓过鱼,可是使用的是用土办法做成的竹竿式钓竿,这些年来忙于工作学习,没有闲心,这种工业制作的钓竿还没有用过,自以为是的忙着接线,却引来一阵笑声,发觉装错了,颇觉难堪。只好看着荣光兄作示范,我们跟着效法。过了好大一会,我们才装好鱼钓,上好饵料,各人分头寻找水位,往水里放进钓丝,等待鱼们受骗上当。
钓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吧,我换了几个钓位,竟是半只虾毛也钓不到,钓钩倒是有两次卡在石缝里,令我脱了衣服“赤膊上阵”的蹚水去“摸着石头”挽救钓钩。再看看那些钓兄钓弟钓姐钓妹,他们的“业绩”也跟我一样,一条也钓不到,不禁心里直乐。只有振濠兄说他钓了一尾鱼,那是一尾身有五彩、美丽的毒河豚,一指来宽。可是我觉得他分明是牵强附会,我亲眼见那鱼扯上来,钓钩不是钩在鱼嘴里的,而是钩在肚子里。那毒河豚真是倒运透了,没有吃饵料肚皮却撞中了他的钩尖!可我们大家都开心得哈哈大笑,纷纷撺掇他用矿泉水瓶养着,带回家去养在金鱼缸里向人炫耀,他真的小心奕奕的接受了“群众的意见”,我们就更加开心了。我疑心我们钓不到鱼,完全不是钓术太糟,那是因为饵料有问题,我们几个都颇为不服气,想当年,孩提时,放几枝土法制作的小钓竿,坐他半个时辰也钓他十几二十尾!可那时用的饵料是蚯蚓和小虾,今天用的饵料却是工业品。下回,一定要汲取教训了!
可是这一回,我们却比钓到很多鱼还高兴,因为我们钓到了烦嚣的人生中十分宝贵的东西,那就是,脱俗和欢乐。欧阳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我们是钓鱼之意不在鱼啊!